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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本话题”专栏（3）
从“中国式求人”看商业文化指向
李宝元
一位司局级老领导的女儿，在老爸极力反对下仍入外籍并嫁给外国人，女儿劝的一句话最终让这位官爸没了话说：“爸爸，您将来再不用为您的外孙在国内上幼儿园、小学、中学求人了。”
这是一位民建委员在今年3月全国政协大会发言时爆出的段子。一个政协委员，能够在这种“庄严肃穆”的场合，说出这样举国人人感同身受的家常真话，似乎有些令人很感动。新京报记者用“如何逃离中国式求人”来传达两会信息，也很有新闻眼光和聚焦魄力。
其实，“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山者求人吃水，靠水者求人吃山”的中国式求人囧境，有着深厚恢弘的文化根基和社会背景的。在没有法治传统、制度规范、契约精神和正当市场经济秩序的社会文化环境中，无权势者事事求人才能活下去，有权势者也要求人才能混下去，人人都是不得不求人才能办成事儿的弱势群体，人人在日常生活中都曾经有过或不时遭遇“求人办事难办事、低三下四事不成”的苦楚经历，人人都有死皮赖脸被人不待见遭躲避的同时又有不待见别人死皮赖脸而躲躲藏藏的屈辱、尴尬和无奈，因此，人人难有“幸福感”。
时下，中国正处于想彻底摆脱计划经济旧体制还远没有摆脱、意欲健全法治还远没有建立健全、要市场化还远没有完成市场化改革的关键转型期，期间膜拜权势“求人办事”逐利的寻租空间和机会前所未有地大，可以说各行各业、方方面面、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人人都可身临其境、亲眼目睹、感同身受且备受煎熬般体验者着这样无奈难堪的囧境。
在这种囧境中，最苦不堪言、备受煎熬的还是我们这些商界同胞，他们不仅要在商场应对正常的市场竞争，更要在官场八面玲珑地应付各色人等伸来的“寻租”魔爪，一不小心就可能因一个微小表情得罪官人，使整个商机无归、项目下马乃至企业倒闭。真可谓“商场如战场，官场似虎狼，纠结官商间，随时有灾变”，这恰是我们商业文化生态无比险恶之真实写照。
现代“商业文明”，根植于民主法治社会土壤，根植于市场经济基础；而所谓“中国式求人”，是按照地地道道的精英人治套路衍生出来的历史产物，是传统集中指令性计划经济体制运作、市场化改革不到位引致出来的必然结果 。 可以说，精英人治与民主法治，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在制度变迁史上是两股道上跑的车，在制度逻辑上也是由相互悖逆的两种理念指引的。
应该 ， 根植于民主法治与市场经济的现代“商业文明”，其基本制度逻辑是：所有人都是“在稀缺环境约束下来追求自身预期收益最大化”的理性人，彼此没有高下之分、身份之别，因此打交道的时候应该平起平坐、平等协商、互惠互利，谁也不要把谁当傻瓜，谁也不要讲自己凌驾于别人之上当楷模，不仅要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更要做到“己所欲，勿施于人”，每个人都从“理性”出发时刻准备为改善个人与他人的利益关系做某种妥协，深刻懂得损人无法利己、利人就是利己、只有利人才能利己的商业伦理 。其结果是，在一个人人利己的社会普遍看到的是利他行为，在一个个人权利时刻有保障的社会到处都可以看到“微笑服务”、“善待他人”的情景。可以说，只有通过市场价格信号引导来“为人民服务”，才是最正当、最正常、最重要、最靠谱的为人民服务，这也是唯一能够实现的、最彻底且最真实的为人民服务。
事实上，人们在市场商业上的交换行为都是“利他主义”的，而且这种利他行为，或者基于这种利他行为的“利他主义”，才是“正常的”、“真实的”和“可持续的”。可以说，从利己动机到利他行为之间所不同的，只是“迂回”程度有差异而已，现实中存在的“利他”行为不是没有“利己动机”，而恰恰是为实现“利己”目标的一种“恰当”的甚至是“高级”的行为方式。由此观点，在现实生活中一切人际关系，包括利己利人、利人利己、损人利己或损己利人，其实都可以看作是两个自利人间关系的具体表现型态；进一步说，所有文明期望看到的“助人为乐”、“舍己救人”等高尚利他主义行为，其实都是在自利的人际互动交往中“自然而然”地内生出来的。
在这种商业文化伦理秩序下，人们办事做生意，不需要膜拜于任何人，大家契约平等，以契约为准则办事，违反契约者受损者自然会依法追究其责任，因此交易成本降低，人际关系升华到一种“万事不求人”的超脱境界，没有“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之虑，人人可以过上“自由自主平等幸福”美好生活。
经过三十年艰苦卓绝的改革开放，市场化改革到了最紧要的历史关口。现代最为要紧的事情社会，举国上下应该达成一致共识，有识之士乃至任何承认现代“商业伦理”为普适价值文化秩序的国人，都应该做出“要法治，不要人治”、“要市场，不要计划”、“要改革，不要文革”的常识性判断。
我们要建立健康向上的商业文化，就必须走向改革开放新生代，要建立市场经济新体制；要构建立和谐文明新社会，要实现中华民族文化复兴，就必须走出“不把人当鬼就把人当神，但就是要把人当人”的传统意识形态怪圈、文化价值观陷阱和人际思维定势。
否则，商业无伦理，文化不文明，人民没幸福。如是，不仅中国美梦难成真，而且很可能异化成为可怕的“噩梦”。
原载《商业文化》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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